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欲休妻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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欲休妻

她懷中的慕氏早已昏迷過去, 臉色雪白,氣息微弱。

井康海蹲下身,給寧氏披上外袍:“回城再說。”

他將目光落在妻子懷中的慕氏臉上, 眸色漸深。

慕氏是被疼醒的,她躺在床上, 滿頭是汗, 耳邊傳來說話聲:“休了重新再娶!我決不允許她一個殘廢留在我們湯家!”

湯老太太邊說邊喘著粗氣,她年紀大了,一段話要分好幾次才能說完:“還有那養女,也一並趕出去!以前可以養養,現在,不行!”

“老二那邊不太順利,鋪子上的事常有差錯,田莊的收成, 也不如以前了。”

“不過是個養女, 你怎麽舍不得?”

屋子裏安靜了一會兒, 慕氏靜靜聽著, 直到丈夫的聲音響起:“娘,我不會休妻再娶,我這一輩子,只認阿清一人,寶兒是我的女兒,不是親生卻勝似親生,我這一輩子, 也只會有她一個女兒。”

“混賬!”湯老太太聲音又急又怒, 她嗓子裏夾雜著濃稠的痰,聲音有幾分嘶啞:“你難不成, 就守著那個殘廢一輩子?”

她彎下腰,重重咳了好幾聲,緩了許久後,她直起腰身來,看著湯弦,神色冷厲:“要麽,讓寶丫頭嫁入井家,要麽,你休了殘廢,將這母女倆一並趕出去!你自己選。”

說完她便杵著拐杖離開了,湯弦站在原地,一聲不吭。

慕氏看著床帳上的繡花,神色平靜:“我不會讓寶兒嫁進井家的,她不喜歡。”

下一刻,床幔被人掀開,她看見湯弦赤紅的雙目:“所以,你籌劃了這一切,只是為了不讓寶兒嫁去井家嗎?”

湯弦坐在床邊,看著她,哽咽問:“阿清,你這樣做,值得嗎?你付出這麽大的代價,卻只是......”

他說不下去了,目光緩緩下移,苦澀開口:“你一心為了寶兒,你自己呢?阿清,你可曾想過你自己?若是寶兒知道了,她......”

“她不會知道。”慕氏打斷他的話,聲音徐徐:“你不說,她就不會知道。”

“她遲早會知道的!”湯弦情緒略微有些激動:“你瞞得了一時,瞞不了一世!若是寶兒知道你為她做的這些事,她會怎麽想?”

“她會感動嗎?會覺得愧疚嗎?還是會痛恨你犧牲你自己,去換取她自由的機會?她未向你索取,你何必自顧自給予?”

慕氏臉色還有些蒼白,她臉上帶著傷,語氣卻前所未有的輕松:“她是未向我索取,可做母親的,哪裏不知道她想要什麽呢?”

“能瞞多久就瞞多久,至少,眼下我的目的是達到了。”

湯弦臉上還掛著淚,他連連冷笑:“達到了?你怎麽知道你的目的達到了?井家會應允嗎?你敢肯定嗎?提親兩次皆被拒,井家丟不起這個人。”

慕氏神色淡淡:“他們會應允的。”

“你以為井家看不出來你的把戲嗎?”湯弦垂眸看著錦被上的繡花,扯了扯嘴角,諷道:“說不定,刺史看見你的第一眼,就看穿了你的把戲。”

“那又如何?”慕氏反問:“看穿了如何?看不穿又如何?不管怎樣,我的腿是為了救刺史夫人斷掉的,即便是有目的,但也抹殺不了這個事實,我倒希望井家聰明一些、爽快一些,也免得我再去開口。”

她長長嘆了口氣,沈默片刻,忽然扭頭看向窗口:“快要下雨了。”

湯弦一楞,跟著她的視線看去,卻只看見窗外陽光明媚,郁郁蔥蔥一片,哪裏像快要下雨的樣子?

“寶兒呢?”慕氏將目光落在他臉上,眉目柔和了下來:“昨晚她看見我這般......該是被嚇壞了。”

見丈夫不說話,慕氏眸光逐漸淩冽:“寶兒在哪裏?”

......

井家。

“你......你說什麽?”井明真咽了咽口水,他看著井明時,臉色發白。

井明時拍拍胸脯,一臉驚魂未定,顯然寺中那場大火將她嚇得不輕:“我說,慕姨為了救娘,斷了一條腿。”

少年郎當即楞住,他只覺耳邊嗡嗡作響,什麽都聽不見了。

“你是不是下山去了?沒在寺中嗎?”井明時看著他,回想了一下:“好像聽說你下山去買什麽東西去了,咦,你不是也醉了嗎?”

她不等對方回答,又自顧自道:“我原是醉了,一碗醒酒湯下去沒醒,倒是一場火讓我醒酒了。”

井明真回過神來,他嗓子有些艱澀:“大哥呢?方才我還見他了。”

“走水和刺客的事還沒查清楚,娘又病了,大哥哥忙著呢。”井明時支著下巴,一臉迷茫:“不過很奇怪。”

她嘟著嘴,自顧自道:“聽說當時情況很危急,娘都說了,說我們很有可能逃不過這一劫了,但沒想到,來勢洶洶的刺客只漏了個臉,便不見了蹤跡,為什麽?”

井明真看她,問道:“你怎麽逃出來的?”

她一楞,旋即撓撓臉,嘟囔道:“當然是憑借著我的聰明才智咯!”

“你當時下山到底是買什麽去了?”她追問:“問你好幾回了,你都不理我。”

井明真垂眸,他之前看中了一支簪子,本想買來送給湯寶兒,可他如今卻覺得,這支簪子,恐怕送不出去了。

“寶兒呢?”井明真又問她:“她還好嗎?受傷了沒有?”

井明時撇撇嘴,起身來朝外走去:“不知道!你要是想知道,就自己去找她!”

......

一處山洞,湯寶兒目光落在虛處發呆,她臉色蒼白,渾身濕漉漉的。

連夷架好火堆,看向她:“還冷不冷?”

二人被刺客一路追殺,不慎跌落山崖,但好在山崖不高,下面又有一方山泉,他們二人墜至泉中,毫發無傷。

“寶兒?”見她發呆,連夷又喚道:“是不是餓了?”

湯寶兒回過神來,對上他擔憂的眼眸,嘴角提了提:“不餓。”

她看著面前的火堆:“快入夏了,也不怎麽冷,頂多有點涼。”

聽她這樣說,連夷又往火堆裏扔了幾根樹枝。

他往洞外看了看,說道:“天還沒亮全,等天亮了,我們再找出去的路。”

山洞裏一片寂靜,只有火堆燃燒的聲音,木材經燃,發出“劈啪”的聲音,外面還下著淅淅瀝瀝的小雨,山崖間籠罩著淺淺薄薄的霧氣。

連夷見她又在發呆,臉微微有些發青,不知道是不是凍的。

他想了想,將外袍脫下,接著他撿來兩根樹枝,將外袍搭在上面,放在火堆上方烘烤。

“是我沒用。”他突然說了這麽一句話。

湯寶兒驀地回神,看著他,不解道:“大哥哥,你說什麽?”

連夷沒有看她,只看著正在烘烤的外袍,認真道:“若我再用功一些、再努力一些,考中了秀才,說不定能讓井家忌憚一些。”

湯寶兒眼中頓時有蒙蒙霧意彌漫,她強忍著情緒,撇開臉,看向洞外,故作平靜:“這跟你有什麽關系,你又不是我親哥哥。”

連夷擡眼看她,她僵著脖子片刻,也慢慢回過頭來,與他對視。

他眼底似乎流動著一些她看不懂的情緒。

“昨晚有些奇怪。”連夷率先打破古怪的氣氛:“追殺我們的刺客竟有數十人,若刺客是沖著井家來的,怎麽會分派這麽多刺客來追殺我們?”

湯寶兒靠在身後的巖石上,閉上眼:“是有些奇怪,好像他們非常迫切想要殺掉我們,這是什麽緣故?誰雇得起這麽多刺客?誰跟我們有這麽大的仇恨?”

連夷靜靜看著她,沒有說話。

湯寶兒睜開眼,沒有看他,而是看向樹枝上的衣袍,她忽然笑道:“你這衣裳,都破了,還烘它做什麽?”

連夷取下外袍,觸到一片溫熱,他起身披在少女身上:“是破了一些,但聊勝於無。”

湯寶兒垂眸笑笑,她拉緊身上的衣袍,看向洞外:“也不知道這雨要下到什麽時候,若是一直下,路怕是不好走。”

連夷看著她的側臉,又看向外面的雨幕:“你我二人結伴而行,只要有路,總能走出去的。”

洞內又是一片寂靜。

連夷撿起一根樹枝,撥了撥火堆:“你睡一會兒,離天亮還有一會兒。”

湯寶兒曲起腿,將下巴抵在膝蓋上,她看著火堆,眉目被火焰照耀著,多了兩分暖意:“我睡不t著。”

話落,她突然坐直了身子,身上的衣袍滑落在地。

連夷看向她,疑惑問:“怎麽了?”

湯寶兒變得有些奇怪,不知道為什麽,她臉變得很紅,身子也很僵硬,動也不敢動。

“寶兒。”連夷擰眉,他拾起地上的衣袍,起身重新披在她肩頭,語氣擔憂:“你怎麽了?是不是身子不適?”

“我......”湯寶兒一動不動,她臉紅得快要滴血,有些話難以啟齒。

“是不是剛剛受傷了?”連夷湊近看她,眼底印著憂色:“若是如此,我們要趕快出去才行。”

說著他就要轉身去洞外探查情況,誰知,他一步也不能邁開。

他目光下移,看見少女嫩白的手正揪著自己的衣袖,依賴意味十足。

連夷移開視線,擡頭看她,喉結動了動:“寶兒,你怎麽了?”

湯寶兒雖然羞於開口,但眼下情況特殊,容不得她羞。她遲疑片刻,還是紅著臉開口說道:“我......我初經來了,裙子應該臟了。”

連夷微楞,他看著少女,少見的無措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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